好酒陈瓮底!这是一部特有感情的好片子,是一部以寓言展现的片。冯先生(确切地说是个疯子)是个老北京,住了大半岁月,看过花开花落。房子早已拆了,但他的心还留在过去,埋藏在那棵家族的大树下。搬家工人装模作样的搬着只存在于老先生视野里的家具,再加上那一口北平土话/京片子,突然又有了那种传统相声的喜感。而藏在传统段子里的那种深沉哀痛,却也一点一滴地表露无遗。那种昨日琼楼玉宇今日黄花的辛酸!
电影《百花深处》评论
表面上看,《百花深处》讲述的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滑稽故事。一位冯(疯)先生请人为自己搬家,而所要搬的那个“家”实际上确实不存在的。在冯先生类似于疯癫的坚持之下,一出模拟搬家的喜剧在那片被拆迁的废墟之上上演了。但陈凯歌用这种方式来表现时间的主题绝非一种玩世不恭的“堕落”,实际上他是在用一种极具个人化的思维表达着自己一贯的创作理念。而《百花深处》也在短短的十分钟里表现了虚与实的交错、历史与现实的传承、以及对于过往细腻而繁杂的怀恋。
影片从搬家开始,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新家的情境。在阵阵鞭炮声中,崭新的大楼下是人们忙忙碌碌、却欢欢喜喜的搬家场景。搬家,这是一个暗藏隐喻的事件,他本身包含了一个由旧到新的历史转变过程,代表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必须要面临的迁移或者新生。接下来随着镜头的辗转,一个破败的“旧家”慢慢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当搬家的汽车穿过七零八落的残垣断壁,停靠在一片空荡荡的拆迁工地上时,我们看到的只是一颗孤单到伫立在那里的老槐树。相对于整洁繁荣的“新家”,这里显然是一片破败和衰落。但是,那个被困于废墟的想象中的冯先生却坚持这里就是他的家,并且绘声绘色地向大家描绘了一个古香古色、带着浓郁传统气息的家的景象。于是,一场虚拟的搬家表演开始了,紫檀的衣橱、精致的鱼缸、古董的灯座,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搬抬家具,上下台阶,并表现出很吃力的模样。在这里,导演通过一个虚拟化、或许是带些欺骗性质的模拟戏将虚幻和现实融合在一起,在新旧明显的对照中又创造了一个想象中的美好。此时,囿于经验的观众还只会将这种荒诞归结为冯先生滑稽可笑的疯癫上。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让我们了解了导演的真实意图。冯先生在深埋的土堆中找到了象征着“历史遗留物”的“铛儿”,与他手中那确实存在被视作宝贝的“铃儿”结合在一起,我们听到了充满着古朴记忆的清脆的铃铛声。这时,原本只是因为功利原因而进行表演的工人们也开始迷惑了,冯先生的“疯”似乎并不完全,而所谓的“虚”也并非完全的虚。真实和虚幻在这一刻合而为一,虚拟的鱼缸里出现了水的声响,原本作为一个背景实体而存在的光秃秃的老槐树通过定格焦点的渐渐虚化变幻成一幅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的立体构图,进而再幻化成一幅虽然有些粗糙却不失宁静和谐的中国水墨画。而那土坡中曾经掩埋着的破碎铃铛的美妙乐声也在夕阳的废墟中变得清晰而温暖。
陈凯歌通过这种虚实对照、转变最后彻底融合的手法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疯人不疯的怀旧故事。但他的出发点绝不是为了塑造一个停留在过去、被时代抛弃的堂吉诃德式的角色。事实上,无论是由新至旧的倒行结构,还是画面表现的场景构图(如:从废墟窗框向外看汽车急驰而过,汽车行驶时反光镜中废墟作为背景实体渐行渐远,以废墟为前景的背景中隐喻呈现的现代化的高楼大厦,等等),还是铃与铛的隐藏寓意,影片都表现出某种陈凯歌一贯地对于历史的,以及在历史和现实的对照中所表现的隔离与传接。